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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间雪

央容 著

美文同人连载

十年前杀人成魔,十年后救人成佛。雪掩白梅,倾世风华。千秋功过,谁与评说?“檐梅,这一生,我不信神,不信佛,只信你。余生寥寥,若能救你,虽剑树山刀,亦可倾身以赴。”“请你代替我们,活成梦想,活成信仰,活成这浑浊天幕上,众星拱卫的北极星。”

主角:   更新:2023-08-08 02:30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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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《梅间雪》,由网络作家“央容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十年前杀人成魔,十年后救人成佛。雪掩白梅,倾世风华。千秋功过,谁与评说?“檐梅,这一生,我不信神,不信佛,只信你。余生寥寥,若能救你,虽剑树山刀,亦可倾身以赴。”“请你代替我们,活成梦想,活成信仰,活成这浑浊天幕上,众星拱卫的北极星。”

《梅间雪》精彩片段

    暴雨倾盆的午后,万花楼的大厅里是白日里难得一见的热闹。

    惊堂木响,大厅中莺声燕语、调笑嬉闹之声似乎被无形之手压了一压,停顿出一个安静的空隙,随后响起说书人低沉舒缓的嗓音,终于开了篇章:

    “南柯梦断,永生莲开。今日,且听在下说一段六十年前的江湖往事……”

    故事刚开了头,已经有人不耐烦起来:“书里总是说得天花乱坠,什么宝刀快马、英雄美人,可我等日日都在这江湖之中,哪里见了?且说点新鲜的,否则,我定要缴了你的胡子,拿去给姑娘做支硬毫笔。”

    众人听得这最后一声,已经哄笑起来。说书人笑着伸手抚一抚胡子,看众人笑声更盛,却并不生气,知道这是楼里听书的习惯,开场总要调笑一番才有乐趣。

    南疆的江湖,距离上一场腥风血雨,已有一个甲子的安定。

    安定的江湖是寂寞的。

    不见刀光,不成爱恨。

    不见死生,不成深情。

    于是,寂寞江湖里,满是落魄人。

    心无所依,只能来这温柔乡里醉生梦死,演一演红巾翠袖揾英雄泪的戏,顺便听一听曾经的故事。

    惊堂木二响,说书人已经接着说了下去:

    “十年前,杀人成魔;十年后,救人成佛。雪掩白梅,倾世风华。今日要说的,是六十年前千音阁阁主顾檐梅的故事。”

    此语一出,已经有好几个客人发出失望的声音,这段故事在南疆大大小小的茶楼酒肆,早已是出了名的回目,每个说书人的口中,或许褒贬不一,却都大同小异,只是故事里的真真假假,早已无人知道。

    但是今日这大厅里坐了个刚入楼的年轻姑娘,没听过这样的江湖传闻,便不由得问出了声:“千音阁到现在已经快两百年了,阁主全都姓谢,怎么这位阁主姓顾?莫不是,他的武功太厉害,抢了阁主的位置?”

    说书人道:“武功自然了得。顾檐梅十八岁便独步天下,一年之中,以一人之力,灭八大门派,杀万人而成魔。顾檐梅死后,南疆再无传奇。只不过……”

    年轻的姑娘却不等说书人解释,已经追问了下去:“既然这样,那怎么现在的千音阁还是姓谢?”

    搂着那姑娘的男人被全场目光看着,有些不自在地尴尬一笑:“她年纪小,没听过这段故事。”说罢,男人将目光投向台上的说书人:“老先生,今日暴雨本就闷得很,何苦说这些爱恨恩仇,且说些儿女情长、风花雪月吧,图个乐子。”

    众人听得这话,俱都点头表示赞同。

    说书人但笑不语,目光从台下一一扫过去,片刻后开口道:“今日不曾准备,不过方才要说的这段故事里,也藏了一段缠绵悱恻的风月债,大家且做一听,聊以打发这漫长白日罢。”

    惊堂木三响,故事终于开始:

    “英雄身故,红颜枯骨。雪月风花,相思尽误……”

    六十年前那段风月债,说的是千音阁月使林偃月与千音阁两任阁主之间的爱恨纠缠。

    而这风月债又分上下两场:前一场欠下恩仇,后一场偿还爱恨。

    前一场,说的是他们的少年时代。

    若是从头细说,需从六十年前千音阁被灭门后的那一年开始,但那一段故事除了当事人以外无人可知,故只从那一年的尾上,江湖中人尚且残留了模糊印象的那场大火开始说起。

    传说中,林偃月本是千音阁少主谢凌风的未婚妻子,却与谢凌风的表兄顾檐梅有了一段情。

    于是,在顾檐梅十九岁生日的那一夜,谢凌风将一柄长剑钉入了林偃月的肩头,然后贯穿了顾檐梅的胸膛,为那一场背叛做了了结。

    彼时顾檐梅的武功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境界,而谢凌风却还只是十六岁的少年,武功连顾檐梅一招都接不了。但是,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,十几岁和几十岁的男人大都一样,顾檐梅最后还是死在谢凌风的剑下。

    那一夜,漫天大火将千音阁平仲山顶的万叶台,连同它周围数百棵千年银杏一起烧成了一片废墟,山下几个镇子的居民都被惊动,夜半起来看了一场盛大的烟火。

    那一夜,顾檐梅和林偃月一起葬身火海、尸骨无存,而上半场的故事到这里也就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故事进入下一场,已经是九年以后。

    亡者归来,故人重聚,断掉的故事重新开场,已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。

    九年前那个大火延燎的夜晚,究竟掩埋了什么样的秘密,所有的真相终于徐徐揭开。

    


    西洲城,千里月华如霜。

    日间满城的喧嚣都被月色滤过,安分地沉淀下去,唯有城南两条短街渐次沸腾起来,是城中秦楼楚馆聚集之地,灯火通明像一座彩灯结成的桥。灯火最辉煌处,自然是城中最大的青楼——烟花巷。

    只是这灯火中,却有一座足有五层的阁楼寂然独立,从上到下漆黑一片,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。

    阁楼最上面的一层,银白的月光在栏杆一角切出一个明亮的空间。

    林偃月斜倚着栏杆坐在那片光亮中,脸微垂着隐在月光的暗影里,面色沉寂无波,似乎陷入了极深的思绪,搭在栏杆上的一只手向下垂着,指尖苍白透明,仿佛可以融进月光中。

    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,有婢女走过来轻声道:“月姑娘,楼下来了客人……”

    林偃月被婢女的声音唤回现实。她早已不再是林偃月,而是烟花巷的琴师月。

    林偃月心神有些恍惚,也没有听出婢女语气中的忐忑不安,将缠在手腕上的白纱解下来,不紧不慢地覆在眼睛上,这才站起身道: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七年前她到烟花巷时,眼睛几乎失明,后来病情虽然稳定了下来,却总有些畏惧强光,便一直不曾将覆眼的白纱取下,正好借此隐藏身份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楼下突然亮起了灯火,原本漆黑一片的阁楼像一盏被点亮的巨大水晶灯,漂浮在这花街柳巷的中心,是俘虏人心的梦幻与奢华。

    阁楼的三楼是专供贵客观舞的地方,一侧设了琴台,琴台前密密实实三层珠帘,轻微的晃动间泛起粼粼珠光。

    林偃月在琴台前坐下,起手弄弦,刚弹到一半,便听到有人走了进来,却未走向主座,而是停在了珠帘前。林偃月并没有在意,因为总有人对她感到好奇,但当他们看到她眼睛上覆着的白纱时,自然就会失去兴趣。

    但是,就在那支曲子接近尾声时,林偃月听见面前传来层层错落的珠帘被掀开的声响,然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:“偃月。”

    男人的声音并不大,林偃月却觉得那声音似乎在阁楼中嗡嗡回响。她已经很多年不曾听人这样叫自己了。

    指尖下的琴弦铮地一声断裂,林偃月保持着那个垂首的姿势,烛火的暗影里看不清表情,搭在琴弦上的指尖却在微微发颤。良久,林偃月才抬起头,隔着眼前的白纱,看向那个模糊的身影。

    林偃月的声音嘶哑,像将被风吹散的烟尘,虚弱地颤抖着:“贯华。”

    如今南疆江湖二分天下,北面以千音阁为尊,南面以碧霄宫为尊。林偃月面前的男人,便是千音阁的花使——乔贯华,她为数不多的年少故友之一。

    乔贯华的声音再次传来:“偃月,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林偃月的唇角一点点向上弯起,攒出一个极浅的笑来,那个笑似乎用尽了林偃月所有的力气,片刻后才低声道:“为什么要挑今日来?”

    乔贯华的语气带着疑惑:“今日?”

    林偃月唇边的笑意凉下去,慢慢凝出一层层的严霜:“今日是二月初三,檐梅的忌日。”

    林偃月口中的“檐梅”,是千音阁的前代阁主——顾檐梅。

    在那两个字出口的瞬间,林偃月便看见面前乔贯华的身影向后退了半步,然后发出一声没能抑制住的吸气声。

    林偃月冷声道:“顾檐梅和林偃月,早就一起死在了九年前的大火里,你们何必再来苦苦相逼?”

    林偃月想要离开,可是还未站起身,就被乔贯华接下来的话彻底击溃。

    乔贯华说:“烟花巷,也是千音阁的产业。”

    林偃月的眸光骤然冰冷。她以为自己已经逃得足够远,却不过是一只被圈在笼子里的老鼠,来到烟花巷的七年,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得清楚。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,已经看淡,但只是这样一句话,就让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恨意,在瞬间抽芽疯长、摧枯拉朽,席卷最后的清明。

    林偃月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,手掌却按在了琴弦上,只听几声琴弦断裂的呜咽,随后桐木琴身突然裂纹纵横,顷刻间便碎裂成了一堆木屑。

    良久之后,林偃月一手撑着琴台慢慢站起身,苍白的面容,霜雪般清冷冷的,声音也像覆盖了冰雪一般没有丝毫温度:“明日便启程吧。”

    林偃月转身向前迈了几步,又重新停下来,脸隐在烛火的暗影里,唇边慢慢勾起一个明媚的弧度,似一弯新月,却冷若刀锋:“将来总有一日,你们会后悔的。”说罢,林偃月不再理会身后的乔贯华,独自向楼上走去。

    ——将来总有一日,你们会后悔的。

    乔贯华从这句话里,听出了决绝的恨意,那恨意掺杂了多年前的血腥杀戮、恩怨情仇,幽凉的语气像一根细细的线,缠绕上了心头。

    一个明紫色衣裙的女子从一旁走出来,是烟花巷的花魁柳双双。

    九年前那场大火之后,千音阁便失去了林偃月的消息,直到七年前才发现林偃月出现在了西洲城的烟花巷。西洲城属于碧霄宫的控制范围,于是他们便在烟花巷设立千音阁的暗桩,以便保护林偃月,又派了很多人守在林偃月的身边,柳双双便是其中之一。

    柳双双对乔贯华施礼,然后跟在林偃月身后走上楼去。

    柳双双走上阁楼的最上面一层,就见林偃月依旧站在那片被月光照亮的区域里,覆眼的白纱已经取下,正看着远方出神。

    柳双双的目光落在林偃月身上,有片刻的失神,柳双双向来自诩美貌,也不能不承认面前的女子很美——

    一袭月白的长裙直到脚踝,月光般白皙透明的肌肤,月光般清冽疏淡的眼神,身上唯一不同的颜色,便是那直垂到腰下的乌黑长发,衬出月华般的一个人——当真是人如其名。

    柳双双进入千音阁比较晚,并没有见过九年前的林偃月,来到烟花巷后,她一直不能将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和传说重叠在一起。

    为亿万人杀千万人是大侠,为三两人杀千万人是魔鬼——这是江湖的逻辑。

    所以,在江湖传说中,顾檐梅和林偃月的定义,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。

    据说,顾檐梅常穿一身丹霞红衣,手中长剑过处,尸横遍野、血流成川。顾檐梅杀人时,林偃月就会一身白衣坐在高阁之上,指尖琴音奏响,是佛家圣音,却在顷刻间血溅三丈、不留活口。

    不过,好在柳双双从来都不相信传说。或者说,从她进入千音阁开始,她就再也不相信传说。

    柳双双走到林偃月的身后,道:“属下见过月使。”

    月使,千音阁的月使。时隔多年听到这个称呼,林偃月的唇角慢慢勾出一个笑容,似有若无,却什么都没有说,依旧看着阁楼外的夜色,那里灯火璀璨,丝竹之声袅袅不绝,一片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。

    林偃月转过身去,沿着回廊走进了自己的房间。

    可是,林偃月走进房间没几步,突然觉得一阵头晕,身体虚浮,立刻意识到房间内被人下了迷香,只是无色无味,她走进来时才没有察觉。

    林偃月本能地扶住柱子,叫了一声:“来人……”林偃月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弱得只剩下一线,在空荡荡的室内飘一飘,似乎还不曾传出珠帘就散去了,竟然连站在走廊外的柳双双都没有听到。下一刻,林偃月已经失去了意识,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地上倒去。

    就在林偃月的身体就要触及地面的瞬间,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,揽住了她的腰。那人将林偃月打横抱起来,径直朝着内侧隐蔽的楼梯走去,身影几闪,转瞬就已经消失在楼梯间。

    房间外的回廊上,柳双双还和方才一样站着,似乎并不知道房间内发生的一切。过了片刻,柳双双没有转身离开,反而向林偃月的房间内走去了。

    房间内烛火摇曳,珠帘微荡,却早已空无一人。

    柳双双像是没有闻到迷香一样,径直走进了房间,将身体靠在门边的柱子上,然后微微仰起脸,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,下一刻身体便贴着柱子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
    就在此时,阁楼外灯火通明的前院,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,像是莹白的绢布上突然被拓了一块墨迹。随后,立刻传来几声惊恐的尖叫,其间夹杂着刀剑相击的声音……

    


    月落星隐,晨光微明。

    灯火迷离的浮华喧嚣退却之后,西州城内袅袅炊烟飘荡,显得格外宁静悠然。昨日还是温暖明媚的早春天气,下半夜却突然稀稀疏疏地下起了雪,此刻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。

    一辆青色马车从城东驶出,沿着大道向东行去,在积雪上拖出长长的车辙。

    马车内坐了两个人。

    靠右侧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,一张脸生得极为清秀干净,眉目间透出些许跳脱和孩子气,正懒洋洋地将手肘撑在小矮几上,一身极浅的水绿色衣衫,贝锦纹样闪着含蓄内敛的碎光。

    少年旁边,有个白衣女子正闭眼靠在车壁上,如墨青丝垂下来遮住大半张脸,只能看到消瘦尖俏的下巴和略显苍白的嘴唇。这女子,正是昨晚被人劫走的林偃月。

    那少年端详了林偃月片刻,突然伸出手来,三根指尖搭在林偃月的腕脉上,过了很久才松开手,轻声说了一句:“果真是,红颜薄命。”

    林偃月迷迷糊糊醒来,待看清车内的情形,这才想起来昨夜自己本是晕倒在了烟花巷,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辆马车里。昨晚那迷香的作用似乎还残留在体内,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,内力更是半分也使不出来。

    很快,林偃月听到身旁响起一道轻快而愉悦的声音:“醒了?”

    林偃月没有说话,只是伸手抱住了手臂。九年前那场大火之后,林偃月离开千音阁,最后昏倒在雪地里冻伤了身子,从那以后就变得格外畏寒。她此刻衣衫穿得单薄,只觉得寒意从四周直窜进身体,全身上下都仿佛结成了冰。

    少年见林偃月没说话,也未生气,打开车窗,兴致勃勃地道:“你看,那边岭上有个亭子,檐下的白梅开得极好,要不我们一起去赏梅吧?”

    林偃月听罢,心头突地一跳,脸色瞬间苍白起来。“檐下的白梅”几个字被那少年有意无意地加重,听在林偃月耳中分明就是“檐梅”二字,顿时心像是在油锅里滚过,疼得滋滋有声。

    林偃月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,声音嘶哑急切,又带着慌乱无措,每个音都似乎在颤抖:“你是谁?你知道什么?”

    林偃月神色突然激动,全然不复方才冷淡从容的模样,也不知那少年是不是被她吓到了,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。

    就在马车内陷入沉默时,林偃月突然听到车外传来一阵马蹄声,随后传来几道整齐的声音:“见过堂主。”

    马车停下,车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少年的脸上焦急之色顿显,急忙伸手点了林偃月的穴道,然后掀开车帘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林偃月察觉那少年的内力似乎很弱,虽然点了正确的穴道,却并未让她晕倒,只让她身子发麻,不能动也不能说话。

    很快,车外传来方才那少年的声音:“白雪,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?”

    然后,另一道声音响起:“一切顺利,有点担心你一个人,所以就赶过来了。”听起来是个成年男子,声音有略微的低沉,却是恰到好处,给人一种十分温暖的感觉。

    林偃月听着外面的动静,将“堂主”和“白雪”两个词在心里琢磨,突然想到了一个人:长桑谷右堂堂主——萧白雪。

    林偃月虽然不再关心江湖事,但毕竟待在消息灵通的烟花之地,还是听说过一些关于萧白雪的传闻,况且萧白雪此人实在是很有名。

    长桑谷据说是扁鹊之师、战国神医长桑君的后人,历任谷主皆是当世神医,而长桑谷地处南疆的西南角上,素来不涉江湖纷争,只管治病救人,经营着南疆七成以上的医馆和药材生意,是以被江湖敬重,轻易不敢得罪。

    萧白雪虽然挂名右堂堂主,实则长桑谷一应决策皆出其手,乃是长桑谷真正的当家人。但是萧白雪的有名,却不仅仅是因为此人的身份。

    萧白雪掌管长桑谷的这些年,南疆每有疫病发生,总会亲率谷中弟子前去。几年前的浦州瘟疫,疫情开始不到半个月就死了一万人,为了防止疫情蔓延,朝廷出兵封锁蒲州的各大要道,打算任凭蒲州十万百姓自生自灭。后来,是萧白雪带谷中弟子翻越数道峡谷,悄悄进入蒲州,又研究出药方,带领居民炼药救人,这才救了蒲州数万人的性命。只是,萧白雪自己却身染疫病差点死去,而他带去的几十个谷中弟子,最后离开时已经只剩下了三人。蒲州瘟疫之后,萧白雪之名传遍南疆,世皆称其佛眼佛心。

    自此,萧白雪便得了一个称号——“清圣”。以“圣”称之,又加“清”字,以赞其清风高节、冰壶秋水。南疆百年以内,从无一人得到此等称号,足见江湖对其赞誉之盛。

    林偃月心中疑惑,不知萧白雪为何会出现在这里,但也来不及细想,只能先去听马车外的对话。

    萧白雪的语调十分温柔:“你不是说自己先去西洲城玩吗?在城外做什么?昨晚下了雪,外面冷,到马车里再说吧。”

    少年道:“呃……”

    “白及,怎么了?”萧白雪的声音带着疑惑。

    “哥哥……”少年软绵绵的语声拖长了,像小孩子一般,尾音声调上扬,是撒娇的语气。

    萧白雪问道:“车里有人?”

    少年道:“嗯,半路从一群人手里救了个姑娘,等一下就送她回去。”

    萧白雪的语气有些无奈,却满是宠溺:“白及,撒谎的时候,不要眨眼睛。”

    林偃月本以为,是这个少年将自己从烟花巷中劫持了出来,但此时听着二人的对话,又想起来少年连点穴都不太熟练的蹩脚武功,又有些不确定起来。

    林偃月听到车外传来脚步声,踩过枯黄的树叶和薄薄的积雪,最后停在了车门口。然后车帘被掀开,强烈的光线扑面而来,猛地射进林偃月的眼睛里。

    林偃月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,连闭上眼睛都不行,再加上本就有眼疾,只觉得面前白晃晃的一片,眼睛刺痛难忍,下一刻眼泪已经簌簌地滚落下来。

    林偃月本能地张了张口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可是站在车门口的萧白雪却迟迟不见动作,既不进来也不放下车帘,就那样站在门口。

    林偃月想,大概不管是谁,一掀帘子就见一个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,睁大眼睛,泪流满面,不愣住都不行。

    片刻后,萧白雪似乎终于察觉了她的反常,进入车内,然后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。

    林偃月闭上眼睛,眼眶中蓄着的眼泪再次滚落下来,简单解释了一句道:“我有眼疾,见不得强光。”

    萧白雪的声音比方才多了几分低哑:“抱歉……”

    林偃月用左手掩住眼睛,右手伸向萧白雪,道:“有帕子吗?”匆忙被劫出来,林偃月身上什么也没有带。

    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和淡淡的温暖,林偃月将帕子拿过来,拭去脸上和眼角的泪水,然后将手里的帕子递回去,道:“抱歉,弄脏了,你扔了吧。”

    林偃月重新睁开眼,这才看到坐在一旁的萧白雪。

    白玉冠束发,玉冠下的脸也如美玉雕琢一般,清雅绝俗,如冰如雪。身上一袭白色狐裘披风,披风里面亦是白色的锦袍,墨绿的腰带和袖口点破单调的颜色,上面隐约绣了精美的云纹,雅致得毫不张扬。

    谦谦君子,温其如玉。瑶木琼枝,绝世无双。

    林偃月看着面前的萧白雪,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——那个白梅一般的少年。若顾檐梅可以活到这个年纪,想必也会是同样的惊艳天下吧。

    “如果顾檐梅还活着”这样的想法,林偃月还只开了个头,就自我否定了。

    她素来清醒,而清醒的人不容易欺骗自己,她知道顾檐梅已经死了,死在她的面前。

    哪怕那一刻顾檐梅没有死,他也不可能活下去。

    因为,他用余生换了一年,而那时已经是一年的尾声。

  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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